台北故宫博物院珍藏着宋末元初著名画家钱选的一幅传世之作《时苗留犊图》。虽历经千年,但画面里刻画的人物今天看来依然栩栩如生,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,是中国古代文人画中的巅峰之作。画面中的诸多人物神情自若,画面中央,东汉名臣时苗面对一群乡亲,双手作揖,神色宁静,谦让劝止。他身后,一个少年右手执枝,左手按在牛犊的背上。少年背后的牛车简陋寒酸,一名驭手牵车代发,两名百姓一人挡在车头,另一人试图阻止车轮前行。画面左侧的一群人,有古稀老人,也有黄口小儿、老媪少妇,亦有方袍之僧、黄冠之徒。众人举止各异,神态自然。
钱选所绘的这幅名画讲述了一个温暖的故事。东汉末年,朝政昏暗,军阀割据,社会动荡。河北巨鹿人时苗出任寿春令,去时,乘坐一辆牛车上任。一年过后,这只母牛生一小犊。时苗离任时,只将母牛带走,不顾众人劝说,坚持将小牛留在寿春。从此后,“留犊”就成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为官清廉的代名词而为历代人们所推崇。
魏郎中鱼豢所撰《魏略》将其列入《清介传》,“清介”即“清正耿直”。到了宋代,史学家裴松之为《三国志·魏志二十三》作注时,生动记载了这一事件:“出为寿春令,令行风靡……始之官,乘薄軬车,黄牸牛,布被囊。居官岁馀,牛生一犊。及其去,留其犊,谓主簿曰:‘令来时本无此犊,犊是淮南所生有也。’群吏曰:‘六畜不识父,自当随母。’苗不听,时人皆以为激,然由此名闻天下。”
而时苗为官的安徽寿春(今淮南市寿县)的地方志《寿县志》则将时苗在寿春为官的操守记载得更为清楚:“教民有法,平昔以廉守自儆,在官之日,不外观,惟一牝牛,驾轻车而已,踰年,牝牛生小犊……吾不敢携归乡闾。民感其意,相送于道。”
当时的百姓深感时苗的品德,竭力要求时苗将小牛犊带走。甚至不惜“攀辕卧辙”,爬上车辕,躺在道前,阻止时苗离开的脚步。理由是“六畜不识父,自当随母”。其实时苗带走牛犊也无可厚非。但时苗却以这头牛吃的是淮南草,饮的是寿春水,小牛犊也是在寿春的土地上所生,理应归寿春为由而坚拒。
当时就有人认为时苗行为偏激,有沽名钓誉之嫌。真的是这样吗?其实不然,纵观时苗一生,他清白、廉洁、刚正、耿直,在原则问题上毫不妥协,后不满曹操专权朝政而辞官。这正是一个为官者的基本准则和操守。尤其在东汉末年战乱连连、社会动荡、人心不古的时代背景下,时苗凭的是壁立千仞、无欲则刚的品德修养和人生底气。
清朝寿州主事董豫曾写下一首诗:“去任无惭到任时,独留一犊饮斯池。廉名不特当时重,遗爱能令去后思。千载清名垂古史,半池明月映荒祠。停骖几度池边立,谩剔苍苔诵勒诗。”
“廉名不特当时重,遗爱能令去后思”这两句诗很好地诠释了时苗留犊的价值所在和精神归宿。时苗留下的不仅仅是一只小牛犊,而是遗留下中华民族无私奉公的高风亮节和做官做人的价值准则。
而后世,时苗也作为古代清官的典范受到各个时代官员、百姓的一致推崇。《蒙求》《龙文鞭影》《幼学琼林》等启蒙读物都将时苗留犊的事迹收录其中,为的是给孩子正确地系上人生第一粒扣子。(陈亮)